玩具——小火车
[郑重声明:文章系原创首发。文责自负。]
上学路上
陈大山整理旧物时,从木箱底翻出了那辆褪色的铁皮火车。车轮早已锈住,却还能看见车头上歪歪扭扭的“小宇号”——是陈大山父亲的字迹,笔锋重得几乎刻穿铁皮。
陈大山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,这火车的轮子被陈大山摔断,坐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。陈大山父亲刚从工地回来,裤脚沾着泥点,没说一句话,只是蹲在灯下,用螺丝刀一点点卸开外壳,又从工具箱里翻出细铁丝,弯成新的轮轴。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棵沉默的树。陈大山趴在他膝头,闻着他身上混着雨水的机油味,慢慢忘了哭。末了他把修好的火车塞进陈大山手里,掌心的温度透过铁皮传过来,比灯还暖。
后来陈大山上学,他每次骑车接送陈大山。冬天风大,他总让陈大山把脸埋在他后背,自己却把围巾往陈大山脖子里塞。陈大山看不见他的脸,只听见风掠过他耳边的声音,还有他偶尔回头的叮嘱:“抓稳了。”有次陈大山嫌车座太高,脚够不着脚踏,他便在夜里悄悄把车座调低,第二天早上,却只说“你长个儿了”。那时陈大山以为父亲的后背是世界上最稳的山,却没看见他骑车时,因为座调低了,膝盖要弯得更厉害。
再大些,陈大山去外地读书,第一次离家时,他帮陈大山收拾行李,把衣服叠得方方正正,又在行李箱夹层里塞了把刮胡刀,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——怕陈大山弄丢,他写了三遍。送陈大山到车站,他站在人群里,没像陈大山母亲那样抹眼泪,只是说“有事打电话”。火车开动时,陈大山看见他朝陈大山挥手,身影一点点变小,直到被人群淹没。后来,陈大山母亲说,那天他在车站站了很久,回来的路上,烟抽了一路。
陈大山去年回家,发现父亲的背有些驼了。他帮陈大山搬行李,陈大山伸手去接,触到他的手腕,才发现他的手比以前更瘦,指节上的茧子却还是那么硬。晚上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陈大山无意间瞥见他鬓角的白发,突然想起小时候,我总喜欢骑在他肩上,伸手去够天花板上的灯,觉得他能把我举到全世界最高的地方。
原来父亲的爱从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,而是藏在每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。是修玩具时的专注,是骑车时的后背,是行李箱里的刮胡刀,是鬓角悄悄长出的白发。他从不说“爱”,却把所有的温柔都放进掌心,托着陈大山走过岁岁年年。就像那辆旧铁皮火车,即使轮子锈了,字迹淡了,那份温度,却永远留在了陈大山心里。